逼到人物心灵深处的真中国写实画派著名画家之袁正阳先生访谈
2012-5-2 15:2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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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到人物心灵深处的真
中国写实画派著名画家之袁正阳先生访谈
中国写实画派是在北京写实派油画的基础上组成的。我一直认为,它的成立不仅仅标志着中国的写实油画已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中国写实画派的巨大成功对于推动中国油画事业的发展和当代美术建设都具有深远的意义。
袁正阳是中国写实画派最早的也是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从某种角度上说,中国写实画派的成功也正是画家袁正阳的成功。中国写实画派让人折服、敬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从个体到集体所表现出来的综合实力。袁正阳在这个集体中寄托着他的艺术理想,发挥着他个人的才智,他个人的风格也日见突出,他用自己的追求和一系列作品丰富、完善着这个体系,为中国写实画派作着积极的贡献。
他们热爱写实绘画,并坚信这一方式具有恒久的价值和生命力。他们尊重传统文化,强调人文和理性精神。他们提倡认真的做事态度和严谨的艺术表达方式,追求尽善尽美的表现力!
一个个天才的画家仿佛都述说着这个集体的辉煌。在创作理念上,他们有很多共同之处,在具体的创作和成长的过程中,他们又有很多不同。袁正阳从小就喜欢画画,他的艺术是从基层部队起步的。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他搞过美术宣传工作,干过军报的记者、编辑,画过国画也画过插图和连环画。后来,他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在这所如今让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大学里,他得到了相对系统、正规的美术教育。正是在这个时期,他竖起了油画的画板。离开部队,他又长时间旅居海外,几乎看遍了世界上所有著名博物馆、展览馆。所以,丰富的生活阅历也丰富了他的画作。在他的画中,我读到了艺术的单纯,也读到了无限的遐思。我想,只有视艺术为生命的人,他的追求才不会死亡。
袁正阳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表现的艺术语言,中国写实油画。他的艺术前景无可限量。近日,我怀着对画家袁正阳莫大的兴趣,在他的工作室采访到他,现将部分内容整理如下,以飨读者。
王爱红(以下简称王):袁先生,有人说你的画有典型的学院派画风,你赞同吗?
袁正阳(以下简称袁):我知道这种说法可能对我没有恶意。因为,现在大家一谈“学院派”就仿佛觉得你的画具有了学术价值。我是怎样一个“典型”,什么是“学院派画风”?可能还需要总结。
王:对你所从事的艺术,我想知道你是这样理解的?
袁:在我画画的经历中,有两个人的话对我影响至深。一个是沃尔夫林,他说,“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有他自己的生命和独立于当代的文化历史,同时也独立于艺术家”。另一位是海德格尔,他说,“无论是他的自身还是就两者的关系来说,艺术家和艺术品都依赖于一个先于他们的第三者而存在。这第三者才是使艺术家和艺术品获得名分的东西,这东西就是艺术”。他们两位 的意思很明白:j艺术独立的,不受社会发展和意识形态的影响,更不是文化的附庸,k艺术是一种超越存在,这种存在与人的天性和二为一。
真正的艺术应该是人性化的,手和眼是最终的延伸。那么用机器,电脑,现成品弄出来的东西不是艺术,应该另外有个名称。人性化的艺术来源于原始的信息,它不受社会物质进步的影响,不理会当代个种文化现象,始终超然于精神和物质之外。无论物质变化多大,但大自然是不会变的;人的情感是不会变的;人的天性也是不会变的。
王:能够从事你的绘画事业,直到今天仍然在追求着、努力着,这也是你的天性。我认为,只有那些具有天性的人,才有可能到达理想的高度。
作为中国写实画派的成员,你的画无疑是写实的。我们知道“写实”的难度系数是非常大的,就造型这一关很多人怎么过也过不了。他画的人首先是不像呀,比例也不对,更不用说内在的刻画与挖掘了。你认为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好的画家,特别是成为一个好的写实画家?
袁:当画家的首要条件就是要真正喜欢,不吃不喝也要画画。而且,他要真正的不怕辛苦。兴趣,对成就一个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我以为最纯粹的画家就是考虑自己的需要,无所顾忌,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当然,成为一个好画家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技术要好;二是修养要全面。对于写实油画来讲,过不了技术关,没有好的技术,你想画画,那简直是天方夜谭。除了技术之外,你各方面的学养,你的阅历,你对事物的看法都决定了是否能成为一个好画家。另外,想成为一个好画家,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挺重要,跟他们一块聚,一块玩,一块出去写生,这样相互影响,提高得会快一些。
王:我知道你正是有这样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关于你的一些文章中,我还读到你与画家艾轩的关系很密切。
袁:70年代初,我就跟艾轩认识了,他对我有潜移默化的影响。那时候,他是军区创作组的,我在基层部队。军区每年都要抽调一些的人办美术创作班,艾轩是我们的辅导员,辅导我们基层创作班。领导分配我画国画,我有一张国画就是和艾轩一起画的。艾轩也能画国画哎。
王: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好象没见过他画的国画,不过我知道你不仅画过国画,能画国画,其作品还得过全国的大奖呢。那时候得个奖可不容易,因为活动比今天来说要少得多。在全国得奖了,这对很多画家来说,一定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油画。这是为什么?
袁:我没有去想太多。我觉得,我对油画的兴趣更大,油画的表现力更充分。
王:那你怎么看中国画?
袁:其实,纯正的中国画里藏着很高深的修养。这不是谁都能够达到的。
王:你是否觉得画油画比画中国画容易?
袁:不,都不容易。我是说画好了,都不容易。我看现在的国画,看看就算了,琢磨得少。我喜欢琢磨油画,正所谓画得少,看得多。看的过程就是很好的学习过程,一个学生,如果真有悟性的话,与其盲目的实践,还不如带着一种态度去看画,然后再动手。
王:你说得太好了。这首先使我想到王国维的那“三个境界”。“看”是“独上高楼”。看也是一种准备,包括看画,还包括看其它的有关的书籍,甚至是无关的书。这种准备可能还有更多的方面,它决定了一个从事艺术的人是不是能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的艺术家,决定了一个从事画画的人能不能成为一个大画家。
人们都说艺术是相通的。我认为这是一种高境界。艺术在最高的境界上,才是相通的。在这个断句中,关键的词是“最高”。
袁:你说得很对!但这个“高”的概念往往是模糊的,一般的人不可企及。所以,真正的快乐是在过程之中。
王:就像前面有一坐崔巍的大山,我们需要一步一个台阶不断地向前迈进,而每前进一步都有无限的风光。
袁:我有一个大概不是很确切的比喻:国画可能更接近于小提琴。小提琴入门很难,小提琴的音很不容易准,就像国画,一笔下去就得画准,没什么修改的余地。油画入门相对容易,大概像钢琴,手指按下去,即使弹不调儿来,音肯定是准的,但要弹的好就非常之难。油画的用笔虽然讲究,但是真正没有国画那么讲究,国画是一笔下去,就要分出高低、干湿出来。它有变化,而且形和笔是统一的,很难。当然,从我个体来说,就是因为我喜欢油画这种表达方式。比如我想表现的题材,人物的那种情绪,比较抽象迷离的感觉,背景那种幻影一样的感觉……用油画来表达更适合。
王:所以,你的油画表现出无限风光。
袁:我只是体会到油画所带给我的快乐。
王:具体说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画油画的。
袁:真正开始画油画是1987年。
王:那应该是军艺毕业之后的事了。
袁:是的。我是1984年读的军艺,读了两年的时间。
王:在军艺你读的是什么系?
袁:我学的依然是国画。
王:那刘大为主席肯定是你的老师了。
袁:是的。在军艺那两年,我跟我们老师学了很多东西。我原来也画国画,但是笔墨肯定是不行,到了那儿,了解了很多笔墨的学问,各方面提高都很大。那会儿是刘老师教我们,带我们下乡,到处跑,不辞辛苦。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榜样。我真的很感激他。
我们老师是一个非常全面的艺术家,为人非常温和,对我们多以鼓励为主,批评也是讲求方式方法的。不管是当老师还是做领导,他都非常适合,中国美术之所以有今天的繁荣和发展,我认为与他的努力和贡献是分不开的。
王:这是一种人格的魅力。
他现在不仅是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的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还是世界造型艺术家协会的主席呢。
袁:世界造型艺术家协会这个组织可是美术界的MTO。它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下设机构,等于世界美术家协会。
王:我参加了第16届世界美术大会,是在安徽召开的。会后,刘主席还陪同中外艺术家登上了黄山。
可以看出,你对老师的感情是非常深的,这甚至使我想到中国最传统的教育。虽然,你画油画很多年,但你的精髓还是传统的。
袁:对,我喜欢表现中国人的心情,中国人喜欢的意境。比如,我喜欢宋代婉约派的诗词,诗词中所表现的伤感情怀很让人着迷。
王: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画油画的?
袁:有一次,我跟艾轩一块去画写生,艾轩看了我的画说,你可以呀。这样,我才开始正式画油画。
王:这么说,艾轩算是你油画的启蒙老师呀。
袁:对!艾轩对我一直很重要,他很早的时候就给我讲素描,经常跟我讲造型如何更有特点,怎样才能更准确,这也是正是我很愿意去努力做的。他给了很大的信心。这么多年了,他可谓我的良师益友。
在成都军区时,我与何多苓、周春芽、张晓刚四川那帮画家关系很密切,他们到北京来,有时就住在我家里,我这儿等于是个聚点。后来,1984年艾轩也转业回了北京,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就更多了。
王:又形成了你们在四川时那样的圈子?
袁:差不多,又加入了一些新的朋友。
王:有这样一种氛围,对每一位画家都是好事。让我感到特别激动的是,在这个圈子里,你们几乎都成了,并且大有所成。
我非常羡慕你们,同时也发生一些联想。难能可贵的是,那么多年前你们就凭着艺术的自觉,营造出一个局部的适合艺术发展的小环境。今天,我们处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也是中华文化伟大复兴的时代,在这样一个大环境里,我想中国美术一定会有长足的发展和进步。
袁:是的,大家要有这个信心!
王:说起来,你画油画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吧?
袁:有了。 王:可否谈谈你的感受?
袁:我刚开始画油画的时候感觉特别好,但是形、色稍微差一点。但是有一阵形和色控制得很好,那种感觉却又没有了。我追求画面的整体感觉。比如国画人物画得再好,也没有油画人物那种真实感染力。但是中国花鸟、山水画里营造的感觉,油画还真是赶不上。我希望把两者统一在我的作品里。
王:你对油画的写实体系怎么看?
袁:我当然很推崇,因为我脑子里总有一个目标,要把人画得特别逼真,这种逼真不是相貌的逼真;是他的神情,还有肌肉的起伏,在画跟前你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当然,这是我的理想,我希望自己能够达到这个目标。
王:在这个目标上,大家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而且,越来越好。
袁:我会继续努力,不会让大家失望。
王:我认为,你的这个目标具有广泛的意义。这个目标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写实画派共同的目标。在这里面,你认为谁做得比较好?
袁:艾轩有些画,我觉得已经接近这种标准了,鼻子能够感觉到呼吸,这儿是红的,天光这儿是蓝的,这儿是暖颜色的,冻的红红的那种感觉,冒着气儿,雾虚虚的感觉,我觉得特别好,质感,包括空间感。但是,因为我画国画过来的,空间感是弱项,所以,我也不怎么画空间感,只是人物尽量写实,人物和景的关系是虚拟的。恰恰这可能成了一种特点,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我的画,没有一个写实的背景。
王:不管是写意还是写实,我认为最终要回到艺术的本位,达到艺术之境。我仿佛理解了你所说的“逼真”。
袁:画面要有诗学品质,人物要有精神内涵。
王:所以,对于空间的环境你不是太在意。
袁:这是相对而言的。就像有些雕塑,放在任何一个背景上都成立,油画其实也可以这样来对待空间这个概念。我毕竟画了那么多年国画,有些习惯定势,肯定不可避免要带到油画里面来。比如人物这些轮廓,包括衣褶的组合和取舍,如果按照国画来处理就会更好,国画有疏密,有长有短。
王:可不可以把你这种想法理解成是美学上的追求?
袁:也可以说是追求,起码我觉得能够成立,而且也没有人来说你这不对,没有空间!他们站在什么地方?没有这样就说明那就成立了,只要把人画好了。
王:有没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中国这20多年受现代主义潮流影响比较重,大家的眼界开阔了,面对一张画可能会借助几个完全不同的体系来看?
袁:你说的特别对!实际上现在人的欣赏习惯变化了,因为现代艺术很多时候追求平面性,现在人们不是单纯地用一种观点来看画。因为从工业革命开始以后,设计实际上把艺术引入到大众生活里面去了,借助了很多人们司空见惯的元素,很容易被人接受。
王:你用什么态度来表现你画的女性?
袁:有一个朋友就说过,你们这帮人搞的是美女展览嘛!画美女,古今中外都是这样。女性历来是美的化身,男的女的都喜欢看女的。大概集体无意识里面对女性是推崇的。我觉得,女的画出来特别有意思,女性妩媚、漂亮,那种感觉很细腻,持续很长时间来画也乐意。一般女性在表露她们情感的时候是很有意思的,而男性的情感好像是不容易把握。深究起来,这个社会男人是主宰,而男人对女人怜香惜玉,他接受女性天然的弱势。当然,这是比较传统的审美取向。
王:在表现女性的作品中,难免会有男女之间的情感关系。这也是艺术创作永恒的主题。
袁:男女的情感关系是我喜欢的题材。跟我的其他作品一样,似乎都有某种故事在里面。
男女之间的情感关系永远是变幻莫测的,因而充满未知的魅力,但这种魅力往往是诱惑型的。这种诱惑型所催化出来的原始本性与现代文明世界格格不入,这是伤感情绪的根源。远离男女间关系也许是避免痛苦的良策。
光影是结构的表象,痛苦和快乐亦是情感生活的表象。在我的一些作品中表现出对生活中情感结构的寓意。
王:不知你对现代主义范畴的绘画怎么看?
袁:整个来说现代艺术有他们存在的道理。这是他们的自由。但是作为我本人,还有我们写实画派的画家,对西方现代艺术史没有兴趣,西方现代艺术史是现代西方经济强势所推行的一场革命,这其中也有不错的画作,但是,大多数作品由于缺少技术含量,不堪入目。我们肯定不愿意从画里看到一个丑兮兮的男人夸张的笑,我觉得他们活得太夸张了。那天我看了一篇方力均的文章,他也开始骂现代派,他也说现代派太狂妄,太自大了,太不尊重人。哪怕人的弱点,他说也应该尊重。我倒同意他的这个看法。
王:你觉得你和他们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袁:我觉得跟现代派最大的区别,还不是想法的区别,是技术和方法。现在艺术品很泛滥,要拿出艺术含量高的东西,观众才爱看。艺术活动是很特别的东西,是从生活里提纯出来的东西,粗陋的画就像劣质酒一样糟糕。艺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去做的,也不是随便抹几笔就成了世界名作。我始终认为艺术是非常独立的,独立于文化和历史。有创造力的画家的作品完全是独立的,高技术是创造力的前提。有高技术含量的画价值非常高,对人精神上的影响力也非常大。
王:你是在强调写实绘画的精致性!
袁:是这样。实际上人们看画有个过程,先要看画好不好。吸引一般人眼睛的是逼真或者颜色漂亮。人的眼睛和思维是阶段性的延续,不会看一个平面立刻就什么都意识到了;思维是线性的,他接触到第一点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全部,画吸引他,靠什么呢?实际上靠我们视觉的习惯。中国古人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很多人知道一幅好画,但他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技术方法对他并不重要,但是他们能看出这个画好不好。我可以反过来参照音乐,我是不懂音乐的人,但是我百分之百会听,好乐队和差乐队,唱的好和唱的不好都能感受得到。而这种感觉跟专家的感觉我想是一样的,听维也纳交响乐团跟听中国的国家交响乐团就是不一样,差的很远。
王:是不是有这样的情况,艺术技巧并不一定出色,但作品却很感人?
袁: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像唱山歌也能感动人,但一定是唱的好的才有感人的力量,唱得好就得有技巧,任何领域总是有标准和区别的。陕北那么多唱山歌的,能选出几个来?原生态唱法中,有几个阿宝。艺术在某种意义上是天才的表现。因为,画画一定是眼睛、脑子和手三位一体高度协调才能把画画好。画画的人当中有很多无稽之谈,有人说,你怎么画成歪的?那个人说我看的就是这样。我不相信一个人看房子是斜的,看的人都是歪的,这不可能,除非他的脑子或者眼睛有毛病,这是他画不准确给自己找的借口。而画得准,的确是人的特别才能。因为这需要敏锐的眼力和手的控制支配能力。实际上写实绘画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人对自己的挑战。为什么说写实绘画的技术含量高?因为它实际上是在充分满足人们在视觉上天然的需要。写实绘画就是在这方面提供给人们丰富的感受材料,它为大众提供了他们达不到,却能感觉到的介质。这种价值我觉得非常重要。